种子发芽的速度，比我想象的快。

第二天，裴衍给我送来一条项链。

梵克雅宝的四叶草，很经典，也很俗气。

他站在我公司楼下，捧着那个绿色的盒子，像个做错事的学生。

“蓁蓁，昨天是我不好。”

我没接。

“项链很漂亮，但无功不受禄。”

他的手僵在半空。

“这不是赔罪。”他有点急，“我就是想送你个礼物。”

“为什么想送我礼物？”我看着他。

他被我问住了。

“因为……因为我让你不开心了。”

“所以还是赔罪。”我替他总结。

我绕过他，朝大门走去。

“乔蓁！”他追上来，拉住我的手腕。

力气有点大。

我回头，平静地看着他。

他的眼睛里有慌乱。

“你是不是生我气了？”

“没有。”我说的是实话。

对一个提线木偶，我生不起气来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收？”

“裴衍，”我看着他的眼睛，“我想知道，送我礼物，是你自己的想法，还是庄曼丽女士让你这么做的？”

他愣住了。

答案不言而喻。

我轻轻挣开他的手。

“如果是阿姨让你来的，你替我谢谢她。告诉她，我没生气，她不用这么破费。”

说完，我转身就走。

这次，他没有再追上来。

下午，我收到了裴衍的微信。

是一张电影票的截图。

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。

下面跟着一行字：“今晚七点，我来接你。这次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
“只有我们两个人”这几个字，他打得格外用力。

我回了一个“好”。

七点，他的车准时停在楼下。

一辆很低调的辉腾。

不是他平时开的那辆扎眼的法拉利。

我上了车。

他看起来有点紧张，方向盘握得死紧。

“我妈不知道。”他像是解释，又像是邀功。

“嗯。”我扣上安全带。

“我跟她说公司加班，要开个跨夜会议。”

“好。”

我的反应很平淡。

他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，有点失望。

“你不高兴吗？”

“为什么要高兴？”我反问，“我们是未婚夫妻，约会看电影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？什么时候变成需要偷偷摸摸的了？”

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。

车里的气氛有点僵。

他默默打开了音乐。

电影院里人不多。

文艺片，节奏很慢，讲了一个关于错过的故事。

我看得挺认真。

裴衍却有点心不在焉。

他看了三次手机。

每一次，都偷偷摸摸，生怕我发现。

电影过半，情节正走到最悲伤的地方，女主角在雨里哭得撕心裂肺。

裴衍的手机，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。

在安静的影厅里，那声音格外刺耳。

周围的人都投来不满的目光。

他慌乱地想去按掉。

屏幕亮了，来电显示是“妈妈”。
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手机执着地响着。

他不敢挂，也不敢接。

最后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影厅。

我没动。

我盯着大银幕，女主角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，流进嘴里，是咸的。

过了大概十分钟，裴衍回来了。

他身上带着一股冷气，还有淡淡的烟味。

他坐下来，没说话。

电影已经快结束了。

结局是个开放式。

男女主角在多年后重逢，相视一笑，然后各自走开。

灯亮了。

我站起来。

“走吧。”

他跟在我身后。

走出电影院，外面的风很大。

他给我拉开车门，自己坐上驾驶座。

车子开出去很远，他才开口。

声音很哑。

“我妈……她知道我们出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她查了我的信用卡消费记录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她现在很生气，让我们立刻回家。”

我没说话。

他猛地一打方向盘，把车停在路边。

然后，他趴在方向盘上，肩膀微微耸动。

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小兽。

我静静地看着他。

过了很久，他抬起头，眼睛是红的。

“乔蓁，我们到底该怎么办？”

他问我。

一个**十岁的男人，在问他的未婚妻，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母亲。

我觉得有点可笑。

但我没笑。

我伸手，轻轻抚上他的后颈。

他的皮肤很烫。

“阿衍，你是不是觉得很累？”我的声音很柔。

他点头。

喉结上下滚动。

“你觉得，是你妈妈让你累，还是我让你累？”我又问。

他身体一震，猛地抬头看我。

“不是你！跟你没关系！”

“可她是因为我才生气的。”我说，“因为你想跟我约会。”

我收回手，抱着膝盖，缩在座位里。

“阿衍，或许……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。”

“什么错了？”他很紧张。

“或许，我不该想着要跟你单独约会。我不该让你为了我，跟你妈妈撒谎。”

我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。

“阿姨说得对，你肠胃不好，身体娇贵。我不懂这些，只会任性地拉着你吃西餐，看深夜电影。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妻。”

“不是的！你很好！”他急切地反驳。

“不，我不好。”我摇摇头，眼泪掉了下来。

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。

他彻底慌了。

手忙脚乱地给我找纸巾。

“你别哭，蓁蓁，你别哭……”

我接过纸巾，擦了擦眼泪。

然后，我看着他，用一种下了很大决心的语气说：

“阿衍，我想通了。”

“你想通什么了？”

“我们不该这样偷偷摸摸的。这让你为难，也让阿姨伤心。她会觉得，是我把你教坏了。”

我握住他的手，眼神无比诚恳。

“所以，以后我们约会，还是把阿姨叫上吧。”

裴衍的表情，凝固了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说，我们把阿姨叫上。”我重复了一遍，语气无比认真，“你看，有阿姨在，她可以帮我们规划好一切。去哪里吃饭，她最清楚你的口味。看什么电影，她也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。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，多好。”

我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好处。

“而且，这样她就不会生气了，你也不用两头为难。我们三个人，开开心心地在一起，就像一家人一样。”

我对他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。

“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？”

裴衍看着我，嘴巴张了又合，合了又张。

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他的脸色，从涨红，到铁青，最后变成一片惨白。

我知道，我的第二课，上完了。

效果，比我想象的还要好。

从今天起，让他感到窒息的，不再是庄曼丽的控制。

而是我“善解人意”的提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