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

泥土糊住了他的嘴。

林默想吐，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闷响。

更多的泥土当头砸下，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。

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石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。他想抬起手，却发现四肢被什么东西紧紧捆着，动弹不得。

黑暗。

彻底的黑暗。

只有铁锹铲动泥土的沙沙声，和落在身上时沉闷的声响。

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，混乱地滚了出来。

就在几小时前，陈浩还搂着他的肩膀，笑得一脸灿烂。

“阿默，公司上市是天大的喜事，必须好好庆祝一下！”

周雅琪也温柔地靠在他身边，眼里的爱意仿佛能溢出来。

“是啊，阿默，你太累了，该放松一下了。”

他信了。

他沉浸在事业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里，毫无防备。

车子停在一片废弃的工地上。

他下了车，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雅琪。

夜风吹起她的长裙，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，表情被车灯的阴影分割，看不真切。

林默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
他刚想开口问，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。

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。

他倒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，是陈浩手里那根沾着血的钢管，和他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。

意识再次清醒时，他已经在这个坑里了。

手脚被绑着，嘴里塞着布团。

他拼命地扭动身体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。

他看到坑边站着两个人。

是陈浩和周雅琪。

车灯从他们身后照过来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，像两个地狱来的恶鬼。

陈浩一铲土，一铲土地往下扔，气喘吁吁。

“快点，别磨蹭了。”周雅琪的声音很冷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
“你以为我不想快吗？这小子死沉死沉的。”陈浩骂了一句，手上的动作更快了。

林默的眼睛睁得老大，眼眶几乎要裂开。

为什么？

为什么！

他想不通，也无法接受。

他把他们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，换来的却是这个下场。

“公司的股份**协议他已经签了，等宣布他失踪死亡，一切就顺理成章了。”陈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
“他的那些房产和现金呢？”周雅琪问。

“放心，早就弄好了，等他一死，就都是我们的了。”

他们的对话捅进林默的心脏。

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。

那些温柔和兄弟情义，全都是伪装。

林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雅琪。

他看到她也正低头看着他，那张他曾亲吻过无数次的脸上，此刻只有冷漠和厌恶。

她忽然蹲了下来，声音轻得像一阵风。

“林默，你别怪我们。”

“要怪，就怪你太天真了。”

“你死了，这一切才是我们的。”

说完，她摘下了手上那枚钻戒。那是他花了三个月工资，为她精心挑选的订婚戒指。她看着戒指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，然后像丢垃圾一样，随手扔进了坑里，砸在他的胸口。

接着，她抓起一把泥土，狠狠地撒在他的脸上。

泥土堵住了他的眼睛，他的鼻子。

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。

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，肺部像要炸开。

意识在黑暗中渐渐消散。

就在他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的刹那。

一个冰冷、毫无感情的机械音，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
【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与滔天怨念……】

【生命体征消失……符合绑定条件……】

【“无限复活”系统启动……】

【协议绑定中……100%……】

【绑定成功。】

【复活启动。】

“嗬！”

林默猛地倒吸一口凉气。

他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吐出满嘴的泥沙。

他还活着？

他没死？
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，那里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和尖锐的疼痛。

是血。

不是梦！

林默的动作僵住了。

他缓缓抬起头。

坑边，陈浩和周雅琪正机械地挥舞着铁锹。

车灯依旧刺眼，他们的影子依旧扭曲。

“快点，别磨蹭了。”

周雅琪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，一字不差。

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怎么回事？

时间倒流了？还是他出现了幻觉？

“你以为我不想快吗？这小子死沉死沉的。”

陈浩的抱怨也和“梦里”一模一样。

这一切，正在重新发生。

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
泥土再次落下，砸在他的身上，脸上。

他眼睁睁地看着周雅琪再次蹲下，用那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，说出那句让他万念俱灰的话。

“你死了，这一切才是我们的。”

泥土再次覆盖他的脸。

窒息感再次降临。

同样的流程，同样的痛苦，同样的绝望。

他要再死一次。

不！

他不要！

林默疯狂地挣扎起来，但被捆住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。

泥土的重量越来越大，空气越来越稀薄。

他的意识又一次开始模糊。

【生命体征消失……】

【复活启动。】

“咳！咳咳！”

林默再一次惊醒，贪婪地呼***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。

他又回来了。

回到了这个坑里。

他抬头看去，陈浩和周雅琪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，重复着之前的动作。

“快点，别磨蹭了。”

熟悉的话语，熟悉的场景。

林默没有再挣扎。

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，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。

死不了。

他好像死不了了。

但是，他也活不过来。

他被困在了自己被活埋的这一刻。

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死亡。

这不是永生，这是永恒的折磨！

周雅琪那张美丽的脸庞再次出现在坑边。

这一次，林默的目光越过她，看向了她身后那片无尽的黑暗。

那黑暗里，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，正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和天真。

泥土落下。

这一次，林默闭上了眼睛。

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麻木。

那就再死一次吧。

或者十次，一百次，一千次。

他想看看，这个该死的游戏，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。

窒息感如约而至。

意识沉入黑暗。

【生命体征消失……】

【复活启动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