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旨赐婚,十日后完婚。
没有繁琐的六礼,没有热闹的宴席。我爹大概是觉得多看我一眼都晦气,只派了个管家,将我从庄子上接回沈府,塞进一顶小轿,便从侧门送了出去。
没有嫁妆,没有送亲的队伍,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。
我身上的大红嫁衣,还是萧澈那边派人送来的。料子是上好的云锦,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样,针脚细密,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。
送嫁衣来的,是萧澈的副将,叫陈武。一个皮肤黝黑、身材魁梧的汉子,说话声如洪钟。
他看见我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抱拳行礼,瓮声瓮气地说:「夫人,将军说了,上京的这些虚礼,咱们不稀罕。等回了燕州,弟兄们再给您和将军好好操办一场!」
我隔着盖头,轻声应了句:“有劳。”
迎亲的队伍也很简单,只有寥寥数人。萧澈一身红衣,骑在高头大马上,身姿笔挺,引得街边路人纷纷侧目。
我能想象得到,那些人此刻会用怎样鄙夷又幸灾乐祸的眼神,看着这支寒酸的迎亲队伍,看着我这个不知羞耻的毁容新娘。
可我的心里,却出奇的平静。
轿子到了镇北将军府,没有宾客盈门,没有喧天鼓乐,只有府里的下人,安静地列队两旁。
萧澈将我从轿中牵出,他的手掌很大,很温暖,带着一层薄茧,稳稳地握住了我冰凉的手。
我们没有拜堂,他直接将我送入了新房。
房间里燃着龙凤喜烛,桌上摆着合卺酒。
他替我揭下盖头,烛火映照下,我脸上的伤疤无所遁形。他眸光闪了闪,随即端起酒杯。
「喝了这杯酒,你便是我萧澈的妻。」他的声音,在寂静的房间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我端起酒杯,与他交臂而饮。
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,像一团火,烧得我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。
那一夜,我们分榻而眠。
他睡在外间的软榻上,只留给我一句话:「明日一早启程去燕州,早些休息。」
我躺在柔软的床上,听着外间传来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,一夜无眠。
第二日,天还未亮,我们就出发了。
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,几个精干的亲卫,便是我们全部的行装。
我爹和沈妤他们,大概以为萧澈会把我丢在上京的将军府里,任我自生自灭。他们绝不会想到,他真的会带我离开。
马车驶出城门的那一刻,我掀开车帘,回头望了一眼。
高大的城墙,在晨曦中渐渐远去,最后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。
别了,上京。
别了,那个愚蠢又天真的沈微。
从上京到燕州,路途遥远,足足走了一个多月。
越往北走,天气越是苦寒,景致也越是荒凉。从江南的杏花春雨,到北地的朔风凛冽,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萧澈大部分时间都骑马走在车外,偶尔会进来陪我说几句话。
他话不多,但总能精准地知道我需要什么。
天冷了,他会让人送来厚实的毛皮毯子。路上颠簸,他会吩咐车夫走得再稳一些。我吃不惯干粮,他会亲自去打猎,烤野味给我吃。
他的手艺意外的好,烤出来的兔子肉,外焦里嫩,撒上些简单的香料,就已经是人间美味。
我第一次见他笑,是在一个傍晚。
我们路过一片胡***,夕阳的余晖将金色的树叶染得像是在燃烧。
他靠在树干上,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刀“惊鸿”,刀身映着晚霞,也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我看着他,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:「将军,你……后悔吗?」
他擦刀的动作一顿,抬眸看我。
「后悔什么?」
「娶我。」
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胸膛微微震动。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,不再是那种带着嘲弄和不羁的轻笑,而是发自内心的、爽朗的笑。
他用刀鞘拍了拍身边的空地,示意我坐下。
「沈微,」他叫我的名字,而不是“沈二小姐”,“我萧澈此生,从不做后悔之事。」
他将擦拭干净的”惊鸿“收回鞘中,发出”噌“的一声轻响。
「况且……」他顿了顿,目光投向远方无尽的戈壁,「能让上京那帮老狐狸气得跳脚,这桩买卖,怎么算都不亏。」
我看着他洒脱不羁的模样,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。
是啊,能恶心到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,确实是一件,很痛快的事。
小说《夫君说,燕州风大,没人看得见我的疤》 试读结束。